黑旗军才是真正战士——外籍军团眼中的清末军队

2025-08-08 06:54 来源：咖思漫点击：

黑旗军才是真正战士——外籍军团眼中的清末军队

此前有读者提到老是写鸦片战争似乎太没悬念，不如找一些知名度相对较低的题材，于是就有了这篇。

▲1885年左右的黑旗军照片

1883-1885年，法军在越南北圻战场先后与越南阮朝官军、黑旗军和清军交战，这片物产丰富但疫病丛生的土地令交战双方都付出了可观的代价。山西、宣光等地的苦战更是让作为殖民急先锋的法国外籍军团对黑旗军这个对手给出了较高评价，波奇（Porch）在大作《法国外籍军团》（The French Foreign Legion）里也指出“黑旗军是（比广西官军）更为坚韧的对手”。

▲法军印象中的黑旗军，引自插图本《东京战争》

1885年，外籍军团上尉P.-A. C***（以下简称C上尉）在《军事科学期刊》（Journal des sciences militaires）发表了《在东京发生的战争》（La guerre au Tonkin）一文，文章第一部分“中国军队的战术概述”以亲历者视角总结了黑旗军和清军的战术，读来颇有教益，因此特意选择部分精彩章节加以翻译。[1]

[1] 东京是法国人对越南北圻的称呼，其名称源自北圻中心城市河内，河内在后黎朝（1428-1789）时期别称为东京，清化蓝山的蓝京别称为西京。

▲法军攻陷河内

中国军队在胸墙的后方等待攻击；他们会挑衅、引诱你，在己方拥有巨大兵力优势时投入交战（1883年5月19日，纸桥[Pont de Papier]-河内），在己方兵力远处于劣势时就准备逃离。他们会设置一条或多条退路（1883年12月16日，山西[Son-Tay]），看到自己受到实质性威胁时就会逃跑（北宁[Bac Ninh]）……

进攻。-黑旗军和中国正规军除非能够以百对一，否则从不对我们采取攻势。他们不知道如何追击，此外还扑向尸体砍下头颅，扑向伤者加以残害。他们在进攻方面表现很糟糕。

C上尉开篇就概述了黑旗军和清军的共同特征之一：惯于据守工事，野战中的机动和进攻表现相对较差。文中提到的纸桥、山西系黑旗军为主的战斗，北宁则是清军的战斗。

▲纸桥战斗中的李维业

法国海军的于盖（Huguet）撰有《在纵队里：远东回忆》（En colonne: souvenirsd'Extrême-Orient）一书，对上述状况也有类似描述：“黑旗军是运用土方的高手，这既是他们的优点，也是他们的缺陷。他们习惯于像鼹鼠一样利用深深的堑壕打洞，缺乏在无遮无掩的地方行军、机动的胆量……中国正规军的做法就更难理解了。”至于斩首行为，黑旗军奖赏文告曾规定“法匪首级，每一颗赏银一百两正”，“金边及阿利加（阿尔及利亚）各国等匪首级，每一颗赏银五十两正”，“嘉定鬼（越南南圻）首级，每一颗赏银四十两正”，“左民（越南教民武装）首级，每一颗赏银十两正”。

▲法军的仆从军“安南土著步兵”

C上尉随后也提到了黑旗军与清军和各式越南民军的区别：

不应将黑旗军（Pavillons-Noirs）与中国云南、广西、广东等地的正规军混为一谈，而且尤其不要把黑旗军和跟随官员发动反法叛乱的安南人混淆。安南叛军是以长矛和大刀等[冷兵器]为武装的部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拥有劣质燧发枪或击发枪。

中国正规军与安南叛军形成了鲜明反差，他们装备精良。不过也不善于作战，而且指挥不力。黑旗军则是真正的战士，其核心成员是原先造反的太平军，与中国[官府]交战、造反了整整20年，经历了淬炼，他们一直是中国和东京之间中立区的主人，在红河上设卡收税，肆意敲诈欧洲人、安南人和中国人。

▲法军印象中的清朝官军

除开带有倾向性的最后一句，整段文字都可以说是在赞赏这群法国人口中的“黑旗强盗”，C上尉接下来开始详述对手如何防御：

至于防御，那就与[进攻]截然不同。不过，他们也得提前设置防线并加以巩固才能守住防线。

他们不会去守卫没有堤坝的河流渡口（底江[Day]，1883年12月；陇江[Canal des Rapides，也称急流运河]，1884年2月）。

他们擅长在水路（河流、运河、小溪）旁边的竹子或堤坝后方设伏，或是在乡间小道设伏。伏击主要发生在堤坝或河边，他们在那里可以有把握地、出其不意地开火，也不会冒太大的风险。

所有村庄都有可能迅速依靠灌水的沟渠、用篱笆和竹子掩盖的土墙增强防御能力，要是人手足够，他们还会迅速挖土。

发起进攻时，必须充分弄清大门和其他入口的位置所在，他们知道如何在那里附加防御设施：竹子削成的小尖桩、围桩、拒马。

他们能够在河流、小溪后方以坚固的防线很好地自卫（1883年8月15日，怀德[Vong]之战），浸了水的稻田导致难以迫近防线，也给他们提供了开阔的射界。

他们在大小堡垒、围墙、城堡中都守得不错。

▲法国画家笔下的怀德-丹凤战场

于盖的看法大抵相同：“他们的工事无论外形还是组织都颇为简单，但非常便于放平射击……可想而知，他们的火力就始终颇为致命。至于战斗方式，则是一成不变。[主力部队]人人在土墙后方等待对手出现……哨兵四周游荡，一发现对手就立刻示警、后撤。”

当然，虽然黑旗军枪玩得不错，但涉及到炮兵这类技术兵种，双方差距就难以想象了，C上尉指出：

他们的大炮质量很差，射击也不准，此外很少进行校正。而且即便能校正，由于炮台是封闭的，也找不到对应的射界。炮台的炮眼上挂着竹帘……有时，由于缺乏弹药，可又不想停止射击，他们就放空炮，特别是在晚上这么干，以此扰乱睡眠。山西之战时，他们曾在一夜向东北方向开炮50次，其中只有五分之一不是空炮。

于盖的想法与之类似：“他们的炮兵主要是旧式的滑膛铜炮和过时的抬枪，既不大方便移动也没什么准头，他们很少用炮。”可要提起步枪射术，那C上尉和于盖就都颇为认可了。C上尉认为：

他们的火枪在600米之内都有不错的杀伤力。他们待在壁垒或堑壕后方时射术良好，是要等到敌军进入射程后才在军官命令下开火，而后根据实际状况调整准星，以此节约弹药。不过，要是在竹幕或者封闭的工事后方，那就和大炮一样没什么射界了。他们的步枪型号不错，有不少现代英美枪支，但弹药并不统一，步枪品种各式各样：击发枪、烟盒枪、栓动枪、马蒂尼-亨利枪、雷明顿枪、斯潘塞枪、温切斯特枪都有。他们的弹道低平，我们的伤员主要是被射中腿部。

于盖说得更细致：

黑旗军不会在长距离射击中浪费弹药，他们等到攻击方进入有效射程也就是大约100米时才开火。随后就以惊人的速度开火，用弹雨有效地覆盖附近地域。他们的武器是各式各样的步枪，不过弹道方面都还不错，于是就能够[和我们]斗得有来有回。其中最常用的枪支是温切斯特连发枪（步枪和马枪都有）和德国产的毛瑟（Mauser）枪，雷明顿、斯潘塞、皮博迪（Peabody）、马蒂尼-亨利之类也不少。

应当承认，黑旗军的这种打法非常切合温切斯特的特点，根据俄土战争经验，交战双方都认为温切斯特并不能够在正常交战距离里占据上风，倒是近距离速射更适合它发挥连发优势。

▲法军的内河炮艇

C上尉接下来开始讲述破解之道：

必须打击中国军队的士气。哪怕是最优秀、最久经考验的黑旗军，也能够以如下方式加以瓦解。既然他们从不在空旷地带迎击严整的纵队，而是在壁垒后方避难，那就得向那里发起攻击。以2000-3000米开外的远程炮火动摇其士气，然后以准备充分、方向明确的突击将其歼灭。至于攻击围墙、栅栏、竹篱，那就必须在200-300米范围内[让步兵]进行猛烈射击，而在突击期间，大炮必须继续持续压制敌军。